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青紫朱红-《酒剑四方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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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晓得游山玩水,却浑身裹满尘世气的父亲强出不少。

    但荀公子向来将周先生嘱咐记得牢固,只淡淡接了一句,「花有重开,人无少年,有些事不得不道一句,人年岁越长,愈沉浸于自身所行过的老路,并引此为圭臬明珠,要么便当成人世间的至理,反倒未必追得上物换星移人世变迁。」只是见荀文曲鼻翼掀动,有两道浅淡白气冲出,就晓得又是收其轻看。

    直到二人一前一后行至御园处有活水隐约流动,没遭坚冰裹携的水池处,荀文曲才大抵觉得有一线劳累,缓缓坐到回廊处歇息,压根不顾端着气度,甚至将两脚都吃力掰起,盘膝而坐,借漫天小雪浮光,朝水池当中凝望,既没开口,也未曾像先前那般同荀公子争执,只不过披着身极素的土黄长袍,安安静静向池内张望。

    非要说衣食此道,荀文曲可是比周可法还要不讲究,后者但凡身边有三五枚铜钱,都打算吃顿好些的,丝毫不在意吃罢这顿过后,下顿的着落何在。荀文曲则过得更为简朴些,当初府上清粥小菜见不得甚荤腥,好悬给荀公子饿得头晕眼花,唯独衣衫上,周先生与荀文曲极为相似,皆独喜素衣,既不纹花绣雀,也少有甚花色转变,常年如此。

    借上齐文风盛行而看,穷尽奢靡一风不应传遍南北,古时精于文墨书生不见得有甚银钱,终归寒门居多而高门渐稀,穷

    到怀中两枚铜钱叮当响动,哪还有余钱做身上好衣衫,能勉强算在市井穿行而不至于褴褛到惹人侧目,都已算不上凄惨。然近十余年来,纳安皇城其中确无几人钟意素色,大行奢靡风,究竟为何有这等境况,则无人敢言。

    「这池水从皇城竣后,我便时常来瞧,宫中华贵,是为养龙气,有此方可使其中久居之人只顾蝇头小利,而气度自成,虽说是心疼库府银钱,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」良久过后荀文曲才歇足,重新将目光投到身旁的小公子脸上,忽然笑意温和,皱叠起那张老脸,「皇宫还是皇宫,里头名贵的物件,怕是外头纵有金山银山都没地儿买去,单独就说这池中的锦鲤,老夫仍是记

    忆犹新,当年乃是自极北苦寒地,兴许是北烟大泽里掏出的名贵锦鲤,或许人世间独此一份,夏时通体似火,秋冬时节又转为青紫,当真是神异万千,说起来比死心眼的人还要强些。」

    本就见不得多高明的隐喻,落在现如今经庙堂洗濯过的荀公子耳中,跟直截了当提醒本就相差无几,倒是乐得借机好生刺刺这位老人家,皮笑肉不笑点头称是,但怎么听话里都有那么点阴阳怪气指桑骂槐。

    「那是自然,树挪则死,人挪则活,倘如不替自己争点什么,这官做与不做,似也没差别,只是晚辈有点遗憾,来皇城纳安前,双耳就差点磨出几道重重

    叠叠的老茧,说是当朝这位荀相如何如何,扶龙登阶,只手遮天,可惜是晚生许多年,等真正凭双脚衡量皇城宽窄的时候,见到的却是头垂老的青紫锦鲤,全然没有传闻中那般气派,固步自封,沉浸于多年来的旧功业处不得自拔。」

    宫中内外,能像荀元拓这般对荀文曲说话的,恐怕是从来不曾有过。显然这趟外出皇城去往边关一趟,荀公子锋芒更盛,全然不愿再过多收敛,起码当着眼前这老臣的面,并不觉气势矮上太多。

    而同样荀文曲要真和荀公子计较,那自然不会身居高位多年,山河流转八方来风而岿然不动。

    老头的城府之深,罕有失态的时节,甚至连当初荀元拓费尽心机嫁祸当街刺杀一事,这老头也不过是稍稍动怒,压根未将此事放在台面上讲。荀元拓靠山究竟是谁,荀文曲哪里能不晓得,但当真身居高位如此年月,对上荀公子这等一时得宠的新人,根基实在是太过稳固,何况即使是当朝圣人厌烦了这位只求事理,不求人情的老臣,又岂能因此事寒了朝堂文臣的心思,对上这么位身在上齐呼风唤雨的文曲公,如今的荀元拓,远还太稚嫩了些。

    「今日之事,不妨猜猜我为何一字未吐?」

    老头根本没因为荀元拓这等刻意顶撞冒犯的三言两语而挂在心上,而是有手边掰断了一枚滴水凝成的巴掌长短冰挂,敲头去尾,只余

    下中间一截送到嘴边,啃去些许,登时觉得口中沁凉,神色却是更为舒缓。

    御书房中三日皆是几人各自伏案,而唯独今日圣人走动最频,亲自携领两位鼻头冻得紫红的中官内臣,宣过两份文书。

    头一道文书,是腾出皇城内两块寸土寸金的宝地,新修武庙,使古往今来上齐乃至大齐统兵有方,甚至于可说天下闻名的悍将武帅尽数汇入武庙其中,新塑金身,更将数卷阵图悉数雕镂于武庙以内四周,耗去金银人力,仅是粗略算计下来,便是个十足吓人的数目。其二则是拟旨令把守各路关隘处的兵马不时入纳安,尤其精熟统兵道,或是自认骁勇者,每逢年四月可赶赴皇城比斗,于距老鱼湖不远一处校场内比过身手骑射,或是推演军阵,意在除却寒门之外,再添个考校武夫的门路。

    正是此两道文书逐个宣读过后,荀元拓才又觉得自家师父果然算计得丝毫不差,自己虽说也大抵估计到当今圣人意在开疆拓土,而大元内乱推波助澜,无疑是使圣人终于拿定主意,但并未曾想过这位力推文风,极擅安民的圣人,头一步就走得如此刚猛。

    但三人五体投地接旨时节,荀公子仍是留过一线心眼,侧目见武人出身的崔顺虽是稳稳跪倒,面皮却是微颤,两眼其中的狂喜之意险些都压制不住,而向来有想方设法替圣人添堵做法的文曲公,这次却是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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